*有ooc和瞎编乱造，虽然根据史实因素写的，但是大部分细节还是靠凭空想象，请注意不要与正史混淆

我果然是老了，坐在书案前，香山居士白居易这样想着。的确，他现今已经年过古稀，年龄已经老去，但是正是洛阳春日的好时光，人们多少留恋于如同梦得笔下般动京城的牡丹丛中时，他发现自己却没有一点赏花的欲望。于是他现在想，我果然是老了，不只是年龄，还有心。

平时里总是有点儿碎嘴的丫鬟踱着步子走进书房，一进门儿看见白居易正清闲，嘴皮子就立马开始捯起来。“先生您知道吗，刚又来人送您牡丹啦。”丫鬟连点儿铺垫都没有，开口直奔主题。白居易叹气：“婉拒吧，我……如今年事已高，难再赏牡丹了。”这话半真半假，真是因为他的确已老，假则是因为，他是否想赏牡丹，和年纪半点关系都没有。“可不是，我也这么跟那位先生说的，可是他说什么也不听，非要把那盆牡丹硬塞到我怀里。”丫鬟忿忿道，“他说自己不能久留，到时候就告诉先生您，这是您一位故人留下的，之后转身便走……”丫鬟没能再说下去，因为就在她提到‘故人’这个词时，白居易竟是一惊，随后蓦地站起身来：“那牡丹，你放在何处了？”声音还有点发颤。

丫鬟有些不知所措，她跟了白居易有几年，从没见过他这种神色，于是只有唯唯诺诺地答道：“就放在，就放在先生您书房前……”于是白居易连句惯常的道谢都没说，几乎是立马带着几分踉跄向丫鬟说的地方冲去。那不过是几步的路程，但是在那时的白居易眼里却仿佛海角天涯，终于他看见了那盆白牡丹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里浮上一层水光：“微之，是你吗，微之？”

唐人盛爱牡丹，但是如若是让白居易在自己的故人中选出一位最爱牡丹的，那必定非元稹莫属。元稹爱花也爱美人，他爱一切美丽的事物，他流连于各种意义上的花丛中，不是为了沾一身残花与香气，而是单纯的想要欣赏美。他给无数种花写过诗，从不吝啬使用自己惊才绝艳的文笔来赞美她们的艳丽与芬芳，但是他最钟爱的花，还是非牡丹莫属。

这大概是由于元稹是洛阳人吧，他对于这属于自己家乡的花总是抱有一种天然的好感。白居易清楚的记得，在他们二人还意气风发时，每逢春日，若是牡丹花时两人正好同在洛阳，元稹便总是邀请他道：“乐天，今日天气正好，何不与我同游，共赏这洛阳牡丹？”白居易总觉得自己太笨，学不会很多东西，就比如从来学不会拒绝兴致盎然眼底闪光的元稹。于是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，去西明寺、去永寿寺，最后还是会在元稹的庭院中画上句号。洛阳的牡丹开得真好啊，芬芳馥郁，倾国倾城，白居易这时就会在心中赞叹，仿佛在放射光辉，尤其是当它们映衬着年轻而富有活力的笑脸时。

“微之为何总以牡丹自比？”白居易忽然想起来，在某一年他们已经不那么年轻时，自己曾经问过这位挚友。其实文人墨客是种虚伪的生物，他们明明内心贪恋着牡丹的美，却从不敢以牡丹自居，怕是坏了自己一腔谦逊风骨。元稹是个非常大的例外，就连因久别而苦闷时，他都是以“欲识别后容，勤过晚丛侧”来表达内心感情。元稹没有正面回答他，却是看着他笑了，眼角漾出浅浅笑纹，他反问道：“那乐天为何总以紫薇自比？”白居易被这一招搞得猝不及防，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，元稹便自然地接了下去：“我知道乐天你同那些人不一样，你不是自视清高，而是仅仅因为自己的身份与喜好而将自己比为紫薇，就像天上的仙君。而我亦是同样。我只是喜欢牡丹，我喜欢它开得锦绣华美，我更喜欢它开得热烈奔放。就像是我觉得人生在世走一场，实属难得，所以无需过分在意他人的目光。羡艳欣赏也好，嘲讽厌恶也罢，只要我自己相信我活出了倾城胜景，我的生命就有了意义。”

白居易愣住了，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，他的挚友看上去光芒万丈，几乎将他的双眼灼伤。他不知该说些什么，只知道元稹看进了他的眼睛里，无比郑重其事地对他说：“我知道乐天温和，个性与我不同。但是紫薇花又怎样？不要把自己困在丝纶阁和钟鼓楼里，不要为了其他人的议论而改变自己本心。无论是牡丹花还是紫薇花，都有着在风雨飘摇中独自盛开的美好、权利与勇气。我深知乐天你是有才华的，我深知我们二人是没有做错的，所以又何必勉强自己去接受和改变呢？对吧，亲爱的紫薇郎？”于是白居易笑了，被挚友的热情所感染，他握住元稹的手，回望他的眼睛：“你说得对，亲爱的牡丹君。”他们心照不宣地在内心异口同声——不管他人的议论纷纷，我们要一并纵情盛开。

但是世事弄人，花开得越美，往往凋零的时候就越显得凄凉。就算他们不因外物而再改变本心，尘世的枷锁也终不能还他们一个安宁。牡丹花开固然是好看的，但是那是花时太短，转瞬即逝的美。元稹死了，就在太和五年。他说对不起乐天，我们这一世可能无法一同盛开到最后了，所以下辈子请别忘了我呀，在那时牡丹君还是想和紫薇郎一同纵情生活。

白居易总以为元稹去世那么多年，无论是怎样的悲伤，无论是什么与他相关的记忆都该被淡忘了。可是他错了，纵使逝者已矣生者如斯，夜晚梦回，他还是梦见洛阳街头与他同游，只可惜终究是阴阳两相隔，再没有了那个调笑他年少白头的元微之。而那番关于牡丹君与紫薇郎的话，时至今日依旧在他心中回响，清澈有力，支撑着他就算一人面对流言蜚语的恶意，也要学会纵情生活的决心。

微之啊，牡丹君，这么多年了，你总算想起来了还要看看你还留在尘世间的挚交紫薇郎吗？白居易端详着那盆白牡丹，在心底这样喃喃道。

再看那白牡丹，分明是装在再朴素不过的陶土盆里，有着再朴素不过的颜色，却是开得无比热烈。这景色总让白居易想起他那个爱穿白衣，出身不高，却用终其一生把自己活得热烈的故人——元微之。

清风拂过，他仿佛又隐约看见那个冲他笑着的年轻身影，那身影似乎不介意他已经老去，而是对他伸出手来。耳边恍然间飘过一句话来：“紫薇郎。紫薇郎！洛阳春日正好，同我一起去赏牡丹吧。”于是白居易一瞬间也忘记了自己的衰老，向那身影伸出手，似要跟上似的喃喃答道：“同你走就是，别再打趣我啦。牡丹君！牡丹君。”

这两句话声音很轻，于是被那阵风裹挟着，随着牡丹的香气层层飘远，最终消逝殆尽，只在洛阳街头留下两个青年人的影子，笑容里带着点雀跃。他们一个是热烈而华美的牡丹君，一个是淡然而温和的紫薇郎，纵使有诸多不同，他们还是一同纵情生活、纵情盛开。

相关诗句

1、 欲识别后容，勤过晚丛侧。——元稹 和乐天秋题牡丹丛

2、 丝纶阁下文书静，钟鼓楼中刻漏长。

独坐黄昏谁是伴，紫薇花对紫微郎。——白居易 紫薇花

3、 君埋泉下泥销骨，我寄人间雪满头。——白居易 梦微之

4、 无身尚拟魂相就，身在那无梦往还。

直到他生亦相觅，不能空记树中环。——元稹 寄乐天